王尽美在青州

　　王尽美为党的事业，忘我工作，英年早逝。他一生中做的大部分工作，都与青州有着联系。

　　几多风雨苦童年

　　王尽美，于旧历1898年四月廿六日（公历6月14日）生在北杏村（因村子太小难找，现在叫大北杏村）。时属莒县管辖。1947年5月，归五莲县高泽乡管辖。1965年划归诸城县（今已改市）枳沟镇管辖。王尽美的祖籍地是高泽乡张仙村前河崖南胡同的东边户。王尽美的祖父王兴业，生于1836年10月，在兄弟仨中，他排行老三。从15岁那年开始，王兴业以卖大豆腐为生。每逢张仙村大集上，准能见到他，破集时就走街串巷叫卖。18岁那年，经人撮合，与耿家沟的耿氏成家。第二年，耿氏暴病死亡后，跟二哥王兴隆学起了木匠。到21岁出徒时，由外号叫“掐不齐”的他娘介绍，把招贤庄她表妹董氏领进门来成了亲。王兴业二次婚后一年得子，全家人乐得像吃了蜜，找先生起名叫“捞月”，都说这名字挺吉利。但是，谁也没想到，“捞月”两岁就死了。王兴业先后生了五个儿子，最后落下一个成人的，他就是王尽美的父亲王在升。王在升19岁时，与辉沟子村的刘氏结婚。迁入北杏村一年后，在那三间低矮潮湿的屋内土坑上，生下了王尽美。私塾学馆的老先生张玉生，扒着书本子琢磨了半天，给起名王瑞俊，字灼斋。没料到，王瑞俊（即王尽美）出生未满4个月，父亲王在升也因病去世了。这时，王尽美的家里就剩祖母、母亲加上他共三个人了。真是：“屋漏偏遭连阴雨，行船巧遇顶头风”。

　　北杏村是个古老的村庄，它保留着自古以来的传统、习惯和风俗。村里的高墙大户，地主旺族，为了抖风，常在自家宅院正厅上悬匾称“堂”。地主王介人，为了让儿子光宗耀祖，在自家宅院的“见山堂”内办起一个私塾学馆，还想着找一个陪读生。王尽美的祖母听到了，觉得是好事，就托人把自己的孙子王尽美介绍了过去。王尽美学习十分刻苦，为了练习写大仿，没钱买墨，他就把家里铁锅底下的黑灰刮下来，用水调和当墨使，教写大仿的张老先生，以字写得孬好为标准，依然在他的大仿字作业上直划连圈，气得地主王介人家那小子不停地撅嘴。这年秋天，县里的劝学总官庄厚泽，来北杏村视察这家私塾学馆。张先生拿上王尽美的两本作业让检查，庄总官好一通夸赞。两天后，王介人知道了此事，火冒三丈地朝张老先生大吼：“不把俺那孩子教好，倒把穷鬼家的狗崽子教冒尖了！”张老先生被骂得有口难言，干脆辞职不干了。不过，在王尽美眼里，张玉生老师是最好的老师。他虽然是在旧科举制度时考取的秀才，但很识时务，他屋里放着的《盛世危言》、《泰西新史揽要》、《日本国志》等书和梁启超主编的《新民丛报》等，给王尽美留下了永远难忘的印象。

　　张玉生老师辞职后不长时间，王介人的少爷也得了“大肚子”黄病。吃中药一大堆，老不管事，也去过青岛大医院，钱没少花，还是夭折了。就这样，张老师辞职，王尽美也失了学，总共陪地主少爷读了十一个月零十八天的书。

　　1910年夏，王尽美进了村私塾就读。1912年，大北杏村办起初级小学，王尽美就转入该校四年级学习。由于品学兼优，他是全学校唯一的免费生。1913年，王尽美升入诸城县枳沟镇高级小学读书。这时，给王尽美上课的是王新甫老师。王老师是济南政法学堂的毕业生。他思想进步，倾向革命，经常结合教学，发表一些进步言论。王老师还极力向学生们推荐《天演论》、《革命军》、《民报》等进步书刊，引导学生关心国家大事。王尽美的思想所以倾向革命，最早还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1915年8月，王尽美高小毕业后，再一次失学回家务农，挑起了佃农生活的重担，他租了人家三亩薄沙地，种了些耐旱的谷子。平日里，一家三口连糠菜都填到嘴里，好歹能过得去。

　　17岁那年，祖母、母亲托人娶了个李姓女子为妻。这位李姓女子比王尽美大一岁，是莒县东乡庙后村人。期间，王尽美曾到相州国民学校担任过短时间新潮人物课的老师，因为他一直想着继续升学，多学些知识，就很快打了“退堂鼓”。

　　青州乡情最难舍

　　1917年秋冬季节的一天，王尽美受书商雇用，到青州卖书于城东东圣水村。在与乡亲们交谈中，王尽美得知，该村魏嵋老先生一家，打辛亥革命时期全家就投身革命时，从内心涌起对这家人的敬仰，在与魏嵋三子魏复民交谈时，发现魏复民喜欢阅读医学的书，特意送《增补幼幼集成》一套医书给魏复民。多年来，魏复民一直把这套医书珍藏在身边。在同魏嵋及魏家其他人员交谈中，得知省城里有官费学校可以报考时，王尽美心头豁然一亮，产生了跃跃欲试的想法。想到此，王尽美离开魏家后，直接投奔在益都省立十中任教的远房族兄王振千。经与王振千老师商妥，可入住十中听上几个月的初中新课，同时复习过去学过的高小旧课，就这样，到8月投考时，王尽美以优异成绩，考取了济南山东省立第一师范学校。

　　祖母和母亲闻知王尽美考了个“管饭”的学校，很是满足，几年来一直浓云密布的脸上似乎有了笑模样，年轻的妻子也羞答答地从内心乐。可是，全家人坐下来仔细一想，到济南去，眼下家里连1块钱的路费盘缠就难得掏出来，咋着行动啊？！王尽美琢磨了半天，忽然又想到在枳沟小学教书的张玉生老先生。想找他筹借点路费。

　　来到枳沟小学，只见张老先生和书商冯老头在翻阅一套宋版古书。冯老头与王尽美早就相识，他对王尽美说：“最近进了一批宋版古书，在乡下转了数十天，都不下货。到大城市去准行，正准备找张老师帮着掂量个人，挑担去济南。除付一部分工钱，管饭，住宿也包着。”王尽美一听，当即答应：“我干行吗？！”这一来，王尽美打算找张老师借钱的事也就不愁了，第二天，王尽美挑上书担，同冯老头一起，踏上了奔济南的路程。王尽美心里话：“近千里路，这一趟走下来，路费有了，还能长不少见识哩！”

　　踏上胶济铁路沿线，王尽美亲眼见到，日本人在他们强行建立的民政署周围，随便抓捕中国老百姓，并强迫乘客用日本发的军用票来购买火车票，肆意增加我们中国人的经济负担，气得直咬牙。

　　当来到益都县境东关大街上时，王尽美看到大街上贴着一张日本民政署贴出的十斩不赦的布告：“妨碍日军行动者，斩；切断电线者，斩；如果某村一人触犯，该村全体处斩……”在益都县城北大桥河滩里，王尽美还看到，日本兵正在那里以开枪射杀中国人为乐。

　　矢志不渝革命路

　　以陈独秀为中心的上海激进分子，自1920年下半年起，就加快了成立共产主义组织的步伐。他们的活动，得到了共产国际派来的魏金斯基的支持。1921年初，共产国际根据魏金斯基等人的报告，判断出成立中国共产党、召开党的代表大会的时机已经成熟。

　　1921年3月，曾担任过列宁秘书的荷兰人马林，作为共产国际驻中国代表，受共产国际派遣，万里迢迢来到中国，在马林到达上海的同时，共产国际远东书记处和赤色职工国际，派往中国的代表、俄国人尼柯尔斯基也到达上海，他俩要共同督促中国共产党人召开第一次代表大会。考虑到中国共产党人的经费困难，共产国际还让马林带来部分经费，发给赴会人员每人100元钱作为差旅费。会后再发50元以备返回的路费。但对于各地如何开展共产主义运动的情况，共产国际及马林他们并不清楚。马林他们只是要求各地选出两名代表赴上海开会。

　　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于7月底结束时，决定让南方的与会人员护送马林去桂林考察，而尼柯尔斯基表示要从我国东北回莫斯科。这护送尼柯尔斯基的任务，落在了办事稳妥的北方人王尽美身上。王尽美陪同尼柯尔斯基从上海乘船，经青岛到了大连。又从大连坐火车到哈尔滨，然后直接过境去苏联。在与王尽美分手时，尼柯尔斯基非常感谢王尽美的一路护送，他伸着拇指对王尽美说：“中国工人阶级了不起，伟大，伟大啊！”王尽美返回山东济南的时候，已经进入8月份了。此时，王尽美还是省立“一师”的学生。当天夜里，他没有顾得上歇脚，就召集在济南的几位同志，传达中国共产党“一大”精神。

　　8月4日，在胶济铁路中段的益都火车站上，有一对青年男女在等候济南开来的火车，那男的是益都省立第四师范的学生，十八，九岁，长得很秀气。他叫李愉，是王尽美诸城好同学李悦的弟弟，很要求上进。那女的剪着短发，穿着黑裙子白衫，一看就知道她是济南女子师范的学生。她叫侯玉兰（侯志），益都东北乡侯家庙子人。前一天，奉王尽美之邀，提前到益都省立第四师范联系上李愉，一块来火车站等待王尽美。按约定的时间，王尽美今天到益都。北京到青岛的客车已经过去了，还没有接着人，他俩心里有点焦急不安，害怕出了变故。原来是王尽美没有赶前一趟车，为了省几个钱，坐上了济南到青岛的最低档的客车。这一来，侯玉兰和李愉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下车后，三个人一起直奔第四师范，王尽美准备在此投宿。

　　当天晚上，在益都师范后院的音乐教室里，早就得到信息的几位进步青年，已秘密等候多时，准备听听王尽美介绍中国共产党成立的消息，谈谈国际国内的大好形势。谈话间，在座的有位赵老师，与王尽美彼此间很面熟。王尽美猛然想起，三年前他和书商冯老头曾来这所学校卖书时见过面。赵老师赶忙站起来，双手握着王尽美的手说：“哎呀，当年挑书担的那个人就是你呀！你还在俺学校住了一晚上呢！”王尽美笑着答应：“那就是我呀，这不又来了……”赵老师很激动：“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的进步确实不小啊！”

　　这一次，王尽美在青州住了三天，主要是前往东圣水村魏嵋家，拜见了魏老先生父子。去魏家已不是头一趟了，彼此间非常熟悉，一落座就书归正传，向魏家通报了中国共产党在上海成立的消息，让魏家迅速创造条件，创建中国共产党的基层组织。王尽美本想在魏家多住几天，“一大”后，满脑子里考虑的事儿挺多，最急的是到青岛那边去，隔了一天，王尽美便乘火车去了青岛。

　　1922年3、4月间，直属中共中央管辖的中共山东独立组建立，王尽美出任组长。同年9月，中央决定，调王尽美同志赴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同罗章龙同志一块工作。马克先接替王尽美，任中共济南地方支部书记。往后的那些日子里，王尽美虽然离开了山东，却一直掂念青州，关心着青州这边的工作。同年10月，他建议在济南任教的中共党员、族兄王翔千，到益都省立十中，以教学为掩护，广泛深入地做党的工作。王翔千到十中后，在第一次登台讲课时，发表的开场白是：“同学们，今天我到十中，不是来教书，是来征求同志的……”毫不藏掖地道出了他的真实目的。不到3个月的时间，王翔千就在十中学生中，先后发展李耘生、刘子久等同志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刚转过年来，就建立起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小组，继而成立起团支部。此后，王尽美也经常与李耘生、刘子久等人通信，向他们讲述革命道理，介绍进步书刊，指导青年团的工作。王尽美十分重视人才的培养，不久，又约李耘生到济南从事革命工作。1924年2月，他亲自介绍李耘生加入中国共产党。三十多年前，笔者在采访时任国家劳动部领导的刘子久时，刘老还向笔者透露：那时候，王尽美已和共产国际联系好，让他到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深造，只因为家里经济困难，没有凑齐路费，而放弃了这大好时机。

　　1923年6月，在中共济南地方执行委员会建立时，王尽美又奉命返回山东，担任了地执委委员长兼宣传部主任。在重任压身的情况下，他每逢来到青州，都是深入几个较大学校的校园、学生宿舍，与学生促膝谈心，问寒问暖。他甚至以大无畏的革命气概，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国内外形势，畅谈中国革命的前途。使听者无不受到鼓舞和启发。

　　1924年1月，王尽美参加了在广州召开的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大会确定了“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第一次国共合作正式形成。大会结束王尽美返回山东后，根据党的指示和会议精神，为建立和扩大统一战线而奔走呼号。4月，王尽美一踏入山东地界，就马不停蹄地来到青州，向青州各界通报会议精神，为促进青州革命形势大发展而忘我奋斗。

　　同年9月，王尽美又来到青州，在省立十中一个大教室里，向师生作欧洲考察、学习的报告，听者达300余人。王尽美曾于1922年1月，参加了在苏联召开的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的第一次代表大会。会后，留在苏联学习。考察了半年时间，对第一次世界大战战后苏联的情况了解得较为深刻。王尽美对老师同学们说：“第一次世界大战规模大，时间长，劳民伤财，有许多人倒在血泊中，结果，受害的是劳动人民，得利的是大资本家和大官僚。只有俄国的劳动人民，于战争后期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进行大革命，建立了苏维埃政府，人民才成了国家的主人。”王尽美这次讲话，在青州省立十中影响很大。十中的王振千老师，曾以《欢迎王尽美》为题，组织学生们作文，他也亲自作了一篇，称王尽美是“当代之英”。

　　1924年10月，直系将领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囚禁了贿选的总统曹锟，并电邀孙中山先生北上。孙中山于11月离开广东启程时，还发表《北上宣言》，大力宣传召开国民会议的主张。12月的一天，王尽美在天津与孙中山相遇。当时孙中山非常激动，特委任王尽美为特派国民会议宣传员。本月下旬，重任在肩的王尽美，以孙中山先生特派员的身份，踏进山东后第一站就选择了青州。

　　到青州后，王尽美在省立十中王振千老师家，召开了一次青年团特支全体会议，又在明伦堂召开了一次国民党员会议。接着，进行走访调查。通过调查，他从社会听到的是，各界无不热烈赞同迅速成立国民会议促成会。遂由县商会会长房春生、十中校长扈维周、教育局长张馨斋等三人出首，约各界团体推选代表，于1925年元旦下午两点，在县商会会场召开会议。结果，离开会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县商会、教育局、地方自治研究会、教育会、地方财政管理处、发网公会、幼业所、农会、通俗演讲所、反帝大同盟、非基督教大同盟、青年救国团、平民学会、学生同志会、平民指导社、第十中学、第四师范、第一甲种农校、师范讲习所、县立高小、女子学校、陈家庄高小等单位的代表，共计60多人，老早就坐在了会场上。真乃济济一堂，诚盛会也。会议进行中，每项议程，都一一顺利通过。青州国民会议促成会遂宣告成立。这时坐在台上的王尽美，目睹青州人民对他的莫大拥戴和支持，激动得眼里充满泪花。

　　这一次王尽美来青州，仅住了一宿，第二天就打谱去青岛。临行前，他抓紧去了趟省立四师。到省立四师后，他想见见王蔚铭。王尽美与王蔚铭有着深厚的革命情谊。早在“五·四”运动时，尚在诸城的他俩，积极参加了诸城县各界在县城西河滩召开的数千人国民大会，分别在《提倡国货，保全领土》演讲会上作了演讲，并积极组织“反日会”，参加了抵制日货行动。见到王蔚铭后，王尽美要请他吃顿包子。王蔚铭说：“我有现成的馍馍，别多破费钱了。”王尽美笑着说：“你还不知道呢，孙中山先生这次派我当宣传员，还给了我100元钱的宣传费，吃顿包子算不了啥！”王蔚铭推辞不过，两人便一起进了东门大街上的清真包子铺。

　　1925年3月12日，正当国民会议促成会全国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之际，中国革命的先行者孙中山先生，不幸逝世。早在两个月前的1月11日至22日，王尽美同志带病到上海参加中国共产党第四次代表大会时，就感到身体不舒。会议结束他返回济南，在一次演讲完后，当场吐了血，经大夫诊断，说他患的是严重的肺病。现在听到孙中山逝世的噩耗，对王尽美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悲痛之际，王尽美急忙赶往青州。刚落座，他就急着召开党、团负责人会议，商讨布置孙中山先生的追悼会事宜。王尽美一再强调，要扩大革命宣传。对追悼会的会场布置，悼词起草，传略书写、遗像绘画等工作，王尽美都作了具体安排。他说：“青州地区的孙中山追悼大会，要开得悲哀雄壮，既是追悼死者的大会，更是将革命继续进行到底的誓师大会”。

　　孙中山先生的追悼大会刚结束，王尽美又投入了胶济铁路工人大罢工的指导工作。一连数天，他在青州人王元昌等同志的协助下，经常没白没黑地干。在一次数千人的青岛大会上，他发表长篇演讲，感动得在场工人无不泪流满面。演讲完毕，他感到十分不舒，不得不住进当地医院。5天过后，王尽美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血，终于离开他那永远干不完的战斗岗位。进入6月，他回到生他养他的大北杏村。这时，望着炕前愁眉苦脸的一个个亲人，只有淌不尽的遗憾之泪，道不出的歉疚之情。后因病情又不断加重，只好再返回青岛医院治疗。这天，他从昏迷中醒来时，立下最后遗嘱：“全体同志要好好工作，为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和共产主义的彻底实现，奋斗到底！”从进入7月份开始，王尽美病情一天加重一天。甚至处于长时间昏迷状态。

　　1925年8月19日，王尽美这位年轻的共产主义战士，心脏停止了跳动。追悼会后，党组织派人把他的灵柩送回诸城大北杏村安葬。

　　忆往昔，看今朝：

　　王尽美战斗过的青州，日趋繁荣，越来越好！

　　王尽美与青州人的情谊，日久天长，万古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