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的蜈蚣城与卧牛城

以“三山联翠，障城如画”著称的青州古城──南阳城，人们因其形似牛而俗称为“卧牛城”。如今，一些长者还能由此演译出种种动人的传说故亊;然而,很少人了解与“卧牛城”南北相对，曾煊赫一时的“蜈蚣城”── 青州满洲八旗驻防城。

所谓“蜈蚣城”也是因其形而得名。这座城位于南阳城北五华里，大体呈方形，南北稍长。城内按八旗布局，建筑具有浓郁满族风格的官房鳞次栉比，井然有序，就像蜈蚣的身躯；其南门城楼高耸，门外斜伸出两条柳荫大道，一条通向古东阳城的镇青门（原西店南首），一条通向曲武门（原东店南首），凌空俯瞰，俨然似蜈蚣头上探出的两条触须；出北门，通往京衢的官道逶迤远去，如同蜈蚣的尾巴，因而人们称它为“蜈蚣城”。“卧牛”与“蜈蚣”一南一北，隔南阳河遥遥相望，故习惯上称“卧牛城”为南城，“蜈蚣城”为北城。

北城始建于清雍正八年（1730），史书记载：“青州府为适中要地，内与陆路各营声势联络，外与沿海营汛呼吸相通”，为了海防与内陆的安全稳定，雍正皇帝亲自提议在青州设八旗驻防城。其工程浩大，动工数以万计，由内务府要员为监察御史，会同省、道、府组成筹建班子，青州三任知府参与其事，历时三年峻工。城内设官衙五十八座，另有宫殿、庙宇、演武厅、官学堂和兵民住房四千余间，八旗兵携眷进驻共一万五千余人。满族旗城的建立，使青州古郡出现了汉、回、满等多民族共居的格局，形成了独具特色的人文景观。

南城和北城虽为汉、满两族，却有“母子城”之称。《青社锁记》记载，清代每年二、八月，南北二城的城楼上便响起螺号。北城吹，南城应，悠扬的号声回荡于三山之间的广袤原野，其意为“母子相呼”。南城因其年代久远，地广人众，称为“母城”；北城则称“子城”。不过，论气势之恢宏，地位之显赫，官员之众多，“子城”远远超过“母城”。当时，青州做为府治，最高长官知府仅为四品；而北城八旗统帅是将军，官极一品。乾隆二十六年裁汰将军，保留副都统，其官阶仍高居从二品。全城在编的官员中，四品以上就有二十三名，军队马、步、炮兼有。为保持军队的战斗力，清廷禁止旗人经商，饷银由北京供给。北城万余人的巨大消费，推动了南城乃至整个青州的经济发展，促进了汉、满文化的全面交流。北城凡阅兵、演习、出征、凯旋，均邀请南城官员观礼；南城的重大活动，也邀请北城参加。由于青州驻防八旗同北京往来频繁，最早将京剧艺术引入青州地区。每年正月，南、北二城互相送灯送戏；回、满两族，还经常进行武术交流。春天，桃李盛开，游人如织，自北城经西店乌家花园、岳王庙、马驿门、法庆寺，沿南阳河至范公亭，形成了一条热闹非凡的风景线。

青州驻防八旗兵是一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战斗力很強的军队。鸦片战争中为捍卫国土，反抗侵略，付出巨大的牺牲。所表现的勇敢与锐气，受到革命导师恩格斯的高度评价。镇江和青州两地为“青州兵”立的纪念碑，作为国家一级文物，至今珍藏于青州市博物馆。

满族在青州定居不久，即出现了学习汉文化的热潮。从现存的诗、书、画作品和民间艺术看，达到了很高的成就。北城满族倡导教育，培养人才，蔚成风气，一向得到南城的热情支持。青州太守李宪之、知县张承燮、李祖年，都先后捐资助学，有诗赞曰：“指日人文应蔚起，满城桃李属君栽。”光绪十五年（1889），北城在南城支持下创办了“海岱书院”，学生是北城的满族子弟，书院山长（院长）由南城“旌贤书院”山长法小山兼任，监院与管院各一人，分别由青州府理事同知和益都县知县兼任。汉族的优秀教师被聘至“海岱书院”任教；满族的学者则被请到府文庙讲学。“母”与“子”联合办教育，培养出济济英才，仅在光绪年间，青州满族就出了七名进士。废科举之后，海岱书院向高等学堂输送了大批优秀人才，如后来成为英国皇家地理学会特聘会员地理学学者祁蕴璞，留学美国出席太平洋会议力保国权的唐蜀眉，我国早期天文事业奠基人之一徐汇平，东渡瀛洲深造的教育家完颜祥清、著名建筑学家唐璞等，他们成就卓著，为祖国的繁荣昌盛做出了积极贡献。

清末民初，北城满族的一些名门大户迁居南城，从事工业、商贸、金融、教育、文化、政治、法律、医药工作，开创了青州历史上多项“第一”，为青州的经济发展与文化交流增添了新的活力。辛亥革命期间，西安、杭州等不少地方盲目排满，造成汉满争斗的流血事件，唯独青州北城过渡平稳，八旗组织和军队又保留了十七年，从没有发生过民族纠纷。1929 年，青州各杂牌军为争夺地盘展开混战，旗城副都统吴延年率军参与其事，遭到八旗兵民的一致反对，尽管他们手中有当时最先进的杀人武器，但谁也不愿去伤害南城的同胞，因而群起“倒吴”迫使其下野出走。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青州的满、汉、回各族始终和谐相处，共同发展，成为学者们关注研究的重要课题。

在近三百年的历史长河中，青州满族经历了由盛至衰，大起大落的坎坷历程。他们处逆境而不自馁，积极向上，奋力拚搏，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各个阶层，各个行业人才辈出。如北伐时吴中敏率军北征，金月石组织海员起义；“五四”运动时石愚山带领学生大闹新华门，迫使总统徐世昌低头；抗日战争中胡氏兄弟共赴国难；解放战争中金知人驾船北归。至于从军征战或做地下工作者，更不乏其人。即便是青州城的第一次解放 （1945 年 8 月）青州满族的关伯屏等人，也立下过汗马功劳。

满族的先民世居白山黑水，民风古朴渊远流长，民俗文化独具特色。定居青州后因长期聚居一城，民族文化不但得到保留；而且在吸收齐鲁文化上有所创新发展。清代全国九十余处驻防八旗，至今仍保留满族语言和民俗古籍的，现在只有青州一处了。中央民族大学把这里作为学生实习的基地；来北城考察的专家学者也络绎不绝。

人们虽惋惜蜈蚣城的建筑已经废圮，但庆幸的是先人为我们留下了丰富多彩的文化资源。这份珍贵难得的遗产，有待我们去保护、继承、开发、利用，为我们这座历史悠久、多民族聚集的青州古郡锦上添花。